2008年7月1日
关于鲁迅的诗《惜花四首》
关于鲁迅的诗《惜花四首》
偶然于读书网看到何永沂的文章,《惜花四律》属谁诗?觉得很有意思,故转录下来供大家讨论。
我手头上有一本”鲁迅诗注析,1971年,姜添编注,香港出版,在这首诗的后注也有这样的一段话:“这首诗作于1901年三月。湖南长沙藏春园主人,林步青,晚清人,他曾经在《上海文社日报》上发表了《惜花四首》,鲁迅就步他的韵和了四首。据鲁迅所作的《朝花夕拾》和有关回忆录,我们知道鲁迅少年时代是很爱栽花的,并且喜欢看《花镜》,《地方草木状》,《释草小记》,《广群芳谱》之类的旧书,对植物学很感兴趣。这四首诗就是一个证明。…这四首诗写爱花的心情,可算是细致入微,但并没有甚么社会内容,这种诗以后鲁迅就不再写了”。
值得注意的是何以:
《周作人诗全编笺注》一卷(王仲三笺注>。
《鲁迅全集补遗续编》
《鲁迅全集》
《全编》由王得后、钱理群、周振甫编注这么多的有权威的著作人,都没有发现有疑点呢。
以下是何永沂文章:
假设有这样一道考试选择题,未知读者们会选择哪一个答案。
问题:下面一组诗的作者是谁?
惜花四律步湘州藏春园主人韵
鸟啼铃语梦常萦,闲立花阴盼嫩晴。
怵目飞红随蝶舞,关心茸碧绕阶生。
天于绝代编多妒,时至将离倍有情。
最是令人愁不解,四檐疏雨送秋声。
剧怜常逐柳绵飘,金屋何时贮阿娇?
微雨欲来勤插棘,熏风有意不鸣条。
莫教夕照催长笛,且踏春阳过板桥。
只恐深秋归塞雁,兰载酒浆轻摇。
细雨轻寒二月时,不缘红豆始相思。
堕裀印屐增惆怅,插竹编篱好护持。
慰我素心香袭袖,撩人蓝尾酒盈卮。
奈何无赖春风至,深院荼蘼已满枝。
繁英绕甸竞呈妍,叶底闲看蛱蝶眠。
室外独留滋卉地,年来幸得养花天。
文禽共惜春将去,秀野欣逢红欲然。
戏仿唐宫护佳种,金铃轻绾赤阑边。
选择答案:1:鲁迅;2:周作人;3:鲁迅、周作人合作。
何以有此一问,请容从头说起。笔者在中学期间就读过这四首诗,怅惘忧伤之情怀,却以清词丽句出之,易得人爱。记得当时还能背诵,故印象深刻,并得知这是鲁迅先生的诗。“文革”期间,笔者已是某医学院的“老五届”,曾得到一本某红卫兵组织自印的《鲁迅诗抄》,却不见这组诗在,这当然是编印者的取舍,但当时我亦开始觉得,这四首诗放在鲁迅诗集中确实不很协调,总很难与“忍看朋辈成新鬼,怒向刀丛觅小诗”这类的诗作联系起来。当然,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说这是鲁迅先生的“少作”,亦不足为怪。
前两年喜得《周作人诗全编笺注》一卷(王仲三笺注《鲁迅全集》,学林出版社,1995年1月第一版),翻读之下,这《惜花四律》赫然在目,惊诧之余,检得说明,文稍长,但很关键,照录如下:“这四首七律,曾一度均认为是鲁迅的作品,包括周作人自己在内。他曾在《旧日记中的鲁迅·辛丑二》一文中说:‘三月初二日,下午从调马场上坟回,接大哥廿六日函,并《惜花诗》四首。这诗也抄存在《日记》里,题为《惜花四律步藏春主人元韵》,不知道这人是谁,只在介孚公带回的《海上文社日录》上见到原唱,上系湘州字样,可能是湖南人吧,鲁迅看见便来和了四首,也并未寄去,因为文社征诗还是以前的事情,这时早已过期了。原诗也收入《鲁迅全集补遗续编》中。’据他这样一说,1956年版《鲁迅全集》(十卷本),1981年版《鲁迅全集》(十六卷本)遂先后把这《惜花四律》收入《全集》,作为鲁迅的著作。随后所出几种鲁迅诗歌注释本,都以《全集》为准,当作鲁迅诗作。
直到1985年,张菊香等编《周作人年谱》问世,实况始告查清。他们检阅知堂《日记》,发现所录该诗有条眉批,批语云:‘都六先生原本,戛剑生删改,圈点悉遵戛剑生改本。’都六为知堂当时的笔名,可见《惜花四律》实为知堂作品,鲁迅仅为之删改而已。”读后不禁有“原来如此”之慨,并天真地认为此事已成定论。
我一直在期望着有最新的鲁迅诗集出版,近日闲逛书店,蓦然回首,架上就放有一本《鲁迅作品全编(诗歌卷)》(浙江文艺出版社,1998年8月新一版),此《全编》由王得后、钱理群、周振甫编注,《诗歌卷》则由周振甫编注,李庆西等任责任编辑,堪称权威版本!大喜过望,立时购下,当夜即翻阅,却见那《惜花四律》依然“安坐”此“新版”书中,细检全书,并无一字说明关于这组诗的作者曾有“异见”之事,令我又变得疑惑起来,百思不解。莫非编注者认为这组诗铁定了是鲁迅先生之作,而对“实为知堂作品”之说不屑一议?但作为一个普通的读者来说,当然希望能够听听学者专家的高论,从中获益,得个结论。
现在,这《惜花四律》既在周作人诗集里(1995年版),又见于鲁迅诗歌卷中(1998年新版),对此,前一集说得有根有据,言之成理;后一卷不着一字,尽得权威,令人无所适从,难以取舍。近年来研究鲁迅,周作人可称“大热点”,巨细无遗,但这组诗的创作权属谁?至今似觉尚无定论,总不能把这道选择题的“标准答案”留待后人去讨论吧。心存悬念如我者草成此文,恳请研究鲁迅、周作人诗的大家们不吝赐教。